等到草绿枝红(作者:苏太太)
做晚饭的时候,孩子来找我背唐诗。我匆忙中擦了擦手,接过书。他背的是王维的诗。第一首《送别》:山中相送罢,日暮掩柴扉。春草年年绿,王孙归不归?第二首《相思》: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把这两首诗一起背,忽然发现这两首诗之间的联系。送别和相思像二重唱,唱出同一个意思。第一首说,我刚送完你,就想你了,草到了时间就会绿,你到什么时候才回来呢?她那浓浓的思念放在了熟悉而灰暗的景色中,日暮、柴扉,仿佛一个旧社会的女子,穿着颜色单调的衣服,站在黄昏中,涂着鲜艳的口红。她说的话都被染成了红色,她的思念谁也不能忽视。在《相思》里,所有的思念都明晃晃地挂在了树枝上,仿佛思念怀胎十月,终于结出了子。
我一下子就开始忧伤。今天是一二九的三周年。可是到如今,我们好多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我们还没有正式送别弟兄们,他们就进了监狱,我们就剩下个破房子。如果当时,让红柳陪着德富走一段,他们走到踏水桥,彼此送别,不知她能不能承受如此一分别就沉重的思念?如果让蒋蓉师母陪着牧师走一段,彼此送别,他们一起走到彩虹桥,不知她能否承受这种对着一树红豆的思念?
我对这两位弟兄的思念,主要是通过他们的妻子。我每想到他们,就先想到她们。我的思念不可能超过她们。我甚至无法想象她们的思念。我虽然也经历过类似的时刻,但我由于有几个孩子要忙活,而且本身性格狂野,不顾一切,所受的痛苦远不及她们。
红柳到如今没见过德富。也许你们会希望他们相见。分隔三年,只能靠回忆。可是你们并不知道,她其实不敢相见。她希望不见。谁会这么忍心不见自己日夜思念的爱人呢?可是谁又能承受那种一见面就要分离,一分离就更加思念的痛苦呢?如果你真的非常想念一个人,你会希望从见面的开始就永不分离。她当初没有来得及送别,如今也不需要送别,只需要等待,等待春天,等待草儿变绿,等待红豆挂枝。
幸好还有一年德富就该回来了。幸好还有六年牧师也该回来了。他们回来的日期已经定好了。在我们看来就是一次的草绿,六次的枝红,但在红柳和师母的心里,天天草都是绿的,枝都是红的。
愿主耶稣在弟兄们还没回来的时候,亲自回到她们身边,愿主耶稣从没离开她们。
爱你们的苗苗写于第三年的一二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