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代的怕与爱》—萌萌的线团
刘小枫跟萌萌一开始是朋友,中途也一直是朋友,是渐行渐远的朋友。他认真读了她的硕士论文和很多似乎是出版了的文章,他就像是她的研究者,萌萌研究哈姆雷特,刘小枫研究萌萌。
哈姆雷特是有代表性的,萌萌也是。他们的共同点是那线团般缠绕不清的性格悲剧。这些线团,像毒蜘蛛把弗罗多裹起来,让他失去了任何的抵抗力,要不是山姆及时出现,他就成了毒蜘蛛的美食。
萌萌的性格悲剧在于,她在大革命中是青年左派,她跟很多年轻姑娘一样有过革命理想。我其实从来没认识过这样的姑娘,在《三体》中,叶文洁的妹妹就是这样的人,她死于自己的理想浪潮。叶文洁的妈妈也是这样的人,她亲自上台揭发叶文洁的爸爸,因为他是物理学家,一般人找不到他的把柄,叶文洁的妈妈也是物理学家,她用专业知识加上政治语言引导四个年轻的姑娘把叶文洁的爸爸打死了。她自己在知识分子重新开始有地位的时候,另嫁了一个知识分子,过着优越的物质生活。没有人知道她如何回忆过去。打死叶文洁爸爸的四个姑娘,有的死有的伤,活着的找不到工作,一肚子委屈和气愤。她们是悲剧,但算不上性格悲剧,因为她们跟萌萌不一样。
萌萌一方面是青年左派,一方面想要拥有超出平庸的尖锐和敏感。革命理想是不谈个体的,敏感是必须关注个体的。说实话,这两方面就是水火不容的。就像保尔跟冬妮娅之间不能融合,萌萌在自己的生命中无法调和。但她用尽一生都在努力,她学习现象学、解释学、语言哲学之类的现代哲学思辨不是出于学术趣味,而是生存需要,她想解决自己身上的性格悲剧。
刘小枫跟萌萌其实经历过同样的大历史,大事件。他们有类似的曾经往事,但他们走了不同的道路,虽然他们的友谊之深,字里行间都能感受。但刘小枫转向了基督教,他编辑出版了很多基督教经典著作。他没有在自身里面找出路,就像已被束缚的弗罗多,放弃了自己挣扎,让山姆全力以赴。
那样就出现了生机。
我不知道疫情过后,有多少大白不适应,难自处。我不知道她们的工作能持续多久。但如果有一天,他们像萌萌一样自身成为了一团线,乱如麻,但愿他们不走萌萌的老路,而走刘小枫的新路。